絲路遺產(chǎn)

絲綢之路上的綠洲城邦鳥孫、月氏、樓蘭為何消失了？

如日中天的草原帝國匈奴、柔然、突厥為何遠去了？

逐鹿中原的游牧部落鮮卑、羯、氐、羌是怎樣被融合的？

正面全身戎裝的薩迦王右手持三叉戟，左手持王仗，威風凜凜。仗桿邊有婆羅米文“撤加陛下”的王名，背面的吉祥女神端莊典雅。精美絕倫的貴霜帝國金幣展現(xiàn)著這個西起咸海，東至蔥嶺（今帕米爾高原），橫跨中亞的龐大帝國的輝煌。公元1世紀中葉，當羅馬和安息兩大帝國在西亞捉對廝殺時，中亞興起了強大的貴霜帝國。是誰建立了貴霜帝國?它與中國的河西走廊又有什么關系?

中國北方，廣袤的戈壁與草原似乎直到張騫出使西域才進入人們的視野。湮沒在滾滾風塵中的草原民族歷史遙遠而陌生。“但使龍城飛將在，不叫胡馬度陰山”，漢武帝運籌帷幄，經(jīng)略西北，衛(wèi)青、霍去病、李廣等大將驍勇善戰(zhàn)，北擊匈奴。這些耳熟能詳?shù)墓适滤坪踅形覀儗χ袊鞅钡臍v史記憶只停留在漢代初期。在匈奴之前，河西走廊又生活著什么樣的人群? 河西走廊，其因地處黃河之西而得名，東起甘肅省中部天祝藏族自治縣的烏鞘嶺西北坡，西止于敦煌市以西、疏勒河下游終端哈拉諾爾湖沼地帶，與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的羅布泊相連，全長1020公里、寬50至60公里。這條橫亙在青藏高原東北麓邊緣，連接內蒙古高原與青藏高原的狹長谷地是進入河湟與中原地區(qū)的生命通道。“大漠孤煙直，長河落日圓”，蜿蜒的絲綢古道在悠悠的沙漠駝鈴聲中伸向遠方，默默記載著金戈鐵馬的往昔歲月。在這塊約5萬平方公里的區(qū)域內散落著馬家窯文化、半山文化、馬廠文化、四壩文化、騸馬文化、沙井文化等眾多史前文化，有金塔磚沙窩遺址、黑水國南城北遺址、火燒溝遺址、干骨崖遺址、騸馬遺址、兔葫蘆遺址、三角城遺址等20余處文化遺址。殘陽把曠野中的殘垣染成金色，像戰(zhàn)士熠熠生輝的鎧甲。佇立廢墟，寒風中總是帶著些許血腥味。倏地一刻，萬籟俱靜，轉而仿佛眼前馬聲嘶鳴，刀光劍影。是誰在這里鏖戰(zhàn)正酣？

1924年，瑞典學者安特生(J.G.Andersson)欣喜若狂地來到甘肅民勤沙井村，因為前一年在這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神秘的彩陶。經(jīng)過一番發(fā)掘，他認為這里的遺址與古墓數(shù)目較大，不同以往，是中國彩陶文化的尾聲，屬青銅時代，其年代約為公元前700至前500年。他將之稱為中國西北地區(qū)史前文化的第六期，也是最后一期——“沙井期”。這處塵封已久的遺址將帶我們走進月氏人生活的遙遠年代。

月氏人是曾生活在河西走廊的一個古老族群。在匈奴崛起前，他們就已經(jīng)馳騁在風云變化的河西走廊，也是他們建立了日后金碧輝煌的貴霜帝國。《太平寰宇記·大月氏國》釋文中載，“月氏，音肉支。”從莫衷一是的族名讀法開始，月氏人的歷史就陷入了撲朔迷離。秦漢之際，月氏人主要游牧于敦煌、祁連（今甘肅張掖、酒泉、敦煌）之間。有學者認為月氏本為西戎，是生活在六盤山地區(qū)的烏氏。約公元前300年，秦滅義渠，西戎各部四散出逃，月氏人就來到河西走廊。祁連山脈東西綿延百余公里。山頂常年有冰川積雪，春季雪水消融，順山澗而下，形成了廣闊的山地草場。這為逐水草而居的月氏人提供了絕佳的繁衍之地。他們與同時遷來的烏孫相互為鄰，相伴生活于肥沃遼闊的河西谷地。

處于青銅晚期至鐵器時代的月氏人還大量使用著雙耳紅陶罐等陶器。這些彩陶幾乎都是夾砂紅陶，在陶器頸、肩部多施紅彩。另有些陶器滿施紫紅色陶衣，獨具風格。

月氏人不善耕種，以游牧為生。所以在永昌的三角城和蛤蟆墩遺址中出土的農(nóng)耕工具較少。銅刀、銅箭鏃、鐵錛等銅鐵器，石斧、石刀等石器，骨牌飾等骨器卻比比皆是。大量動物骨骼、皮革制品，尤其是草原氣息濃郁的青銅器物，如鷹頭飾、鹿形飾、犬紋牌飾、渦輪形飾等都彰顯出北方牧業(yè)文化的色彩。

月氏社會的青銅文明十分成熟，已經(jīng)進入到了鐵器時代，而且與整個北方草原文化一脈相承。各種銅聯(lián)珠飾、銅管狀飾、銅墜飾、小尾鈴、銅泡和銅刀之類的形制多相似于鄂爾多斯青銅器，并與分布在內蒙古東北、河北和遼寧西部夏家店上層文化的青銅飾牌相似。

月氏人以養(yǎng)馬之眾聞名于世。《史記·大宛列傳》中稱：“天下有三眾：中國為人眾，大秦為寶眾，月氏為馬眾。”永昌蛤蟆墩墓葬出土的馬頭、駝牙等殉葬品證明駱駝、馬匹的馴養(yǎng)在當時的月氏社會十分普遍。西崗墓地出土的馬飾牌同樣展現(xiàn)了月氏人對馬的鐘愛。兩馬反向對臥，兩頭相項。馬頭、頸部、前腿和前半身使用粗線條，展現(xiàn)其粗壯有力，后半身與另一馬相連相對。馬頭低下，長頸分鬃，眼睛和嘴均采用凹弦紋和圓孔表現(xiàn)。

在肥沃的祁連草場上，月氏人的帳篷炊煙裊裊，像灑落銀河的點點繁星；在遼闊關外戈壁，月氏人的馬群奔騰而過，揚起漫天的風沙，那是月氏人雄武英勇的氣概。駿馬既是交通工具也是衣食原料。月氏人與馬為伴，游走在北方草原。“人民赤白色，便習弓馬”，與馬為伍，月氏人驍勇善戰(zhàn)。馬還是月氏人加以膜拜的精神偶像。新疆天山和內蒙古陰山地區(qū)的巖畫中有與馬飾牌畫面相似的“雙馬神”圖案，這些都被認為是月氏人的信仰崇拜。

隨著族群的壯大，“東胡盛而月氏強”。草原雄鷹終究難掩其稱霸河西的雄心。月氏人開始對烏孫發(fā)起軍事進攻。《漢書·張騫傳》中記載，“大月氏攻殺難兜靡，奪其地，人民亡走匈奴”。月氏人斬殺了烏孫王難兜靡。群龍無首的烏孫人流離失所。無奈之下，他們只好投奔草原上新興的族群——匈奴。難兜靡的兒子獵驕靡剛剛出生。匈奴人驚奇地發(fā)現(xiàn)，在荒野之中的獵驕靡盡然有狼為其哺乳，有鳥喂其食肉。事實證明正是這個天賦異稟的孩子讓無數(shù)月氏人背井離鄉(xiāng)，家破人亡。

月氏得以獨占河西后好景不長，迅速崛起的匈奴便向月氏發(fā)起了軍事進攻。匈奴的興盛始于冒頓單于。冒頓單于是頭曼單于的長子，曾被立為太子。后來頭曼單于欲立闕氏所生之子，就送冒頓到當時強大的月氏做質子。隨后又派兵“急擊月氏”，企圖借月氏之手除掉冒頓。誰知寄人籬下的冒頓在磨難中成長得果敢堅毅，機智勇猛。他“盜其善馬，騎之亡歸”。這令頭曼單干大為驚喜，覺得冒頓定成大業(yè)，于是就派他統(tǒng)帥數(shù)萬匈奴鐵騎。

冒頓嚴格訓練士兵，樹立了自己的絕對權威。他發(fā)明了一種能發(fā)出響聲的箭，叫“鳴鏑”。當鳴鏑射向何處，士兵們也會聞聲將箭射向何處。秦二世元年（公元前209年），冒頓以“鳴鏑”射殺了其父頭曼單于，進而自立為王。當時劉邦與項羽正在中原激戰(zhàn)，無暇顧及北方草原。冒頓就利用這一有利時機，東破東胡王，西擊月氏，南并樓煩、白羊、河南王，勢力范圍迅速擴大。匈奴的崛起打破了河西走廊的平靜。月氏人往日的輝煌迅速被鮮血和烽煙籠罩。在匈奴人步步緊逼的驅趕中他們不得不離開故土，踏上流亡之路。

公元前201年，受到匈奴襲擊，月氏人開始西遷。漫漫黃沙，皚皚白雪，月氏人的這場遷徙可謂雄關漫道。由于東面受到匈奴的進攻，月氏人被迫向西，沿天山以北進入了今伊犁河流域的塞族人地區(qū)。在這里月氏人得到了短暫的休養(yǎng)生息，但匈奴人依然窮追不舍。

文帝四年（前176年），冒頓單干“以天之福，吏卒良，馬疆力，以夷滅月氏，盡斬殺降下之”。在冒頓的打擊下，月氏人繼續(xù)向西北的巴爾喀什湖一帶遷徙。冒頓單于死后，老上單于繼位（公元前174-前161年）。當年被匈奴人收養(yǎng)的烏孫王昆莫此時已長成所向披靡的悍將，指揮萬軍，橫行大漠。為報當年的殺父之仇，他請求西擊月氏。在老上單于的指揮下，匈奴人與烏孫人對月氏人的血族復仇大獲全勝。《漢書·西域傳》載：“至冒頓單于攻破月氏，而老上單于殺月氏，以其頭為飲器，月氏乃遠去，過大宛，西擊大夏而臣之！都媯水北為王庭。”匈奴連續(xù)的進攻使留居巴爾喀什湖地區(qū)的月氏人翻越蔥嶺，經(jīng)過大宛．進入到錫爾河以北廣大地區(qū)。

一般認為當時的月氏人被匈奴打敗后，分為了兩支：繼續(xù)遷徒的被稱為“大月氏”，殘存的被稱為“小月氏’：（后漢書·西羌傳載：“湟中月氏胡，其先大月氏之別也，舊在張掖、酒泉地。月氏王為匈奴冒頓所殺，余種分散，西踰蔥嶺。其贏弱者南入山阻，依諸羌居止，遂與共婚姻……”這部分因贏弱而躲入“南山”的“小月氏”臣服于匈奴，并逐漸與羌、匈奴人融合，仍游牧于祁連山地區(qū)。漢武帝元狩二年（公元前121年），“及驃騎將軍霍去病破匈奴，取西河地，開湟中，于是月氏來降，與漢人錯居”。《后漢書》又載：“被服飲食言語略與羌同，亦以父名母姓為種。其大種有七，勝兵合九千余人，分在湟中及令居，又數(shù)百戶在張掖，號日義從胡。”東遷的月氏人又被安置在了今甘肅平?jīng)?/a>市與寧夏固原市一帶的月氏道。

在月氏的沖擊下，原居于錫爾河以北的塞人或西徐亞人，以吐火羅人為主，越過錫爾河，侵入希臘一巴克特利亞王國的北疆——索格底亞那一帶，在那里活動了二十多年。公元前141年，乘希臘一巴克特利亞王國統(tǒng)治集團內爭激烈之際，他們越過阿姆河，消滅了希臘一巴克特利亞。阿姆河南北兩地遂為以吐火羅為首的塞種或西徐亞人所占據(jù)。這一地區(qū)也被稱為“吐火羅斯坦”。此后，大月氏也逐漸開始越過錫爾河，占據(jù)原來由吐火羅人占據(jù)的阿姆河以北中亞河間地區(qū)。

月氏人在進入河間地之后逐漸建立起了自己強大的統(tǒng)治，并在烏孫與匈奴的軍事壓力下，繼續(xù)向西南侵襲，越過阿姆河。漢武帝建元二年（公元139年），張騫接過漢武帝手中的節(jié)仗，踏上了西行的漫漫征程。出長安，向西北，此一去山高路險未知經(jīng)年，大漠草原生死未卜。張騫此行是為前往月氏國，商議東西夾擊匈奴的軍事戰(zhàn)略。漢武帝原以為備受匈奴人凌辱的月氏人日夜期盼重歸故里。誰知當公元前129至前128年，張騫第一次出使西域到達大月氏時，大月氏已成為“控弦者可一二十萬”，“地肥饒”，“志安樂”的中亞強國。他們早已習慣了河間地帶更為優(yōu)越的自然環(huán)境，無心返回河西走廊與匈奴人再起爭端。

公元前125年左右，月氏西擊大夏，并以大夏的巴克特拉( Bactra)即藍氏城（今阿富汗境內馬扎里沙里夫西北巴爾赫）為都城，使大夏成了屬國。當時的大月氏還是一個游牧民族，為了能統(tǒng)治當時已有高度文明的大夏，他們采取了以宗法為基礎的封邦建國的分封制度。月氏把大夏故國分為若干封國，由大月氏統(tǒng)治者眾子弟分別統(tǒng)治。這些封建主被稱為“翕侯”。 大約1世紀左右，由于各封國政治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的不平衡，五翕侯之間發(fā)生了兼并戰(zhàn)爭。最后貴霜翕侯統(tǒng)一了大月氏，建立起了統(tǒng)一的國家，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貴霜帝國，國都富樓沙（今巴基斯坦白沙瓦）。當時貴霜以興都庫什山南北為中心，其疆域北至錫爾河，南到巴基斯坦中部，東到克什米爾，西達伊朗東部，成了中亞大國。

zhong guo yu wen hua

Hash:04532459e2870b09637543f6f99c86ac3f5031eb